跨区域综合能源的理想与能源市场机制的悖论

导语：综合能源服务的宗旨:为用户提供高效智能的能源供应及增值服务。它的理想代表着我国能源行业重心已从“ 保障供应”转移到“以用户为中心的能源服务”。即从“以供应者为主体，用户作为被动接受者”，转变为“真正实现一一切以用户为中心，从而更好满足用户需求”，这也是能源行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本质要求。

（来源：微信公众号“智见能源” ID：SmartEnergyView 作者：小智团队）

01.一篇论文引发的思考

近日，我读了一篇采用综合能源概念，利用储热的技术方案来解决大型风电场弃风问题的论文。这个学生选题的视觉与切入点，很贴切的融入了当前能源市场的非常火热的两个概念：一是新能源风电的消纳，二是综合能源系统。论文通过严谨的论述与推理，将风电的弃风消纳与综合能源系统的概念紧密的联系在一起，通过热电在不同场景下进行耦合，实现了能源互联网的多流合一的理念，思路清晰，逻辑严密，可谓是一篇优质的论文。

读罢之后，我产生了一个疑问：跨区域的综合能源中涉及的电源点，热源点，电网，热网，电价，热价，补贴，用户，政府税收，行业监管……这里面这么多的利益主体，如何去协调搞定，通过什么样的协调机制去达成多目标优化的平衡？“三北”地区的弃风，在长三角地区的一个园区，采用电锅炉重新实现新的热与电的耦合，这个跨区域的综合能源交易，成功实现的可能非常渺小，或者说根本不可能实现。即便是在中国的同一个县城里，热电厂的运行与风电厂弃风之间的矛盾，当前也难以用综合能源的市场思路去解决。

当前解决弃光弃风的思路，除了要求电网企业全额消纳之外，各区域能源管理部门出台政策的主流思路是 “谁家的孩子谁抱走”，即根据装机容量来配置一定比例的储能容量。基本方法就是弃风弃光时，以电化学或其他储能方式来进行电量的存储，协助解决电网的峰谷问题与自身的经济性问题。当前，跨区域电能替代，采用电锅炉消纳风的模式目前还没有案例。

消纳弃风是件利国利民，环境友好的事，上面谈到的问题究其根源还是我国能源的机制与体制决定的，也是国家正在积极倡导与推行的能源革命所要决决的问题。

02.综合能源从来不缺少美妙的概念与理想

近年来，大家对综合能源寄予厚望，赋予了它很多的内涵。从用户级、区域级、跨区级都有不同的技术工具与手段理念与之匹配，冷热电联供的综合能源服务也是大家认为经济效益最好的解决思路与技术路线。我来看看下面三个关于综合能源的概念：

• 云储能

一种分布式储能的替代方案,将原本分散在用户侧的储能装置集中到云端,用云端的虚拟储能容量来替代用户侧的实体储能,实现储能容量在不同时间与空间上的复用,可以满足海量用户随时、随地、按需使用共享储能资源的需求,免去用户安装和维护的麻烦,同时显著降低提供储能服务的成本,最大化储能效益。

• 面向智能终端的需求响应

需求响应为调度电能供需平衡的技术手段,能够有效地发掘用户侧的潜力,在激励型互动机制、边缘计算下的账单管理和能效分析应用等技术的支持下,开展考虑相变储能、分布式三联供、制氢等用户侧设备的多能融合需求响应,增加电网调度的灵活性,对稳定电网运行起到了重要作用。

• 综合能源服务平台

采用云计算、大数据、物联网、智能控制等先进技术,覆盖功能服务方、能源中间商、能源消费者和能源市场监管方,向用户提供用电管理、智能家居、分布式发电、储能、电动汽车等能源整合解决方案,打造集网络化、信息化、智能化- -体的综合能源服务平台,打破现有能源体系的封闭、垄断结构,从以供给主体为中心彻底转向以用户需求为中心。

试想一下，如果我们有美妙的应用场景，有可实施的智能工具，还有我们政府强大的召唤，为什么我们却没有积极的把这个看似潜力无限、风光无限的市场给做起来？在本公众号中，发布过一篇《综合能源服务的焦虑与批判》，对当前理想丰满，现实骨感的行业现状进行了论述，大家可以再回过头看一下。

03.能源市场机制是制约当前综合能源发展的根本原因

今天只针对跨区的综合能源市场存在的有关现象吐槽，能够透过现象看清本质的人，有行动能力而按兵不动的人不在本篇的讨论之列。

• 一手按计划经济的思路进行管理，一手按市场经济的思路推行改革。这是发改委与能源局领导下的能源行业现状。

• 改革从来就是对当前利益的再分配，动谁的奶酪，谁都不会高兴。我发我的电我供我的热，你弃你的风，大家理应和平相处才对。第一，就每一个项目而言，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管理爹”；第二，过得好不与好，还是因为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政府爹”。

• 家长式、集约式的资源分配，谁有能力分配到资金与资源？这种分配方式必然导致市场传导中的问题。谁拿走了热电联产的项目，又是谁拿走了风电场的装机容量，到头来，弃风充光的问题又成为了社会问题？

• 电网公司一直以为，我是无辜的。因为，我从来就是电力的搬运者，弃风本来与我无关，但我强大，有担当，所以能者多劳。

• 跨区域的能源交易，能否实现发电与供热之间的增值税及其他相关费用抵扣？

• 政府针对新能源的补贴机制如何实现跨区分享？

• 单就能量转化与经济模型而言，采用电锅炉实现跨区的风电消纳无可厚非，千山万水隔离的只是物理距离，而市场的隔离的却是交易的实现。

不论用于消纳弃风的储热电锅炉是布置在源侧还是在荷侧，这里面都有绕不开的一个市场问题。每个一热电厂在拿到项目的“路条”（或发改委的校准报告）之前，都要做好热负荷的平衡，然后以热定电，再电当地政府的核定上网电价（标杆电价）与供热的价格，并签订供热合同，这无疑是政府的背书。包括风电场的年利用小时数与上网电价，也是政府在统筹能源的供需平衡及利税之后的方案。每一个电厂，都有自己的盈亏平衡点。所以，如果在热电相对平衡的状态下，后来由于新能源替代产生的风光容量骤增而产生的弃风现象，由谁负担的问题还需要统筹与商榷。也就是说，在核准制度下，还不能仅仅拿弃风说事，对于热电厂来说，在现有的体制下，弃风或许就是应该的。

风电场被动承担调峰成本是由来已久，是中国电力在发展的不同时期遗留下来的问题，中国的能源与电力不是一个竞争的市场，“源网荷”都是计划调节的指令，所有的项目还是在核准体制下的约束市场，所以由谁承担调峰成本，不是市场问题，而是体制问题，跨区域的综合能源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前两年，“三北”地区的热电厂灵活性调峰的相关政策，与我所读这位同学的论文是解决的相同问题，只是当时为了把风电场的发电的容量让出来，而把调峰要求由热电厂来完成，当时在政策的支撑下，电厂的优势相对较大，因为电厂的供热用户与管网是现有的，电厂的人力与技术也是成熟的，只要国家肯出钱，热电厂能够拿到补贴，盈利是可观的。

中国的重启的电力体制改革，从2015年至今，时过五年而无大的起色，有一个根本的原因还是改革触及的利益集团与社会稳定问题。大家一致期盼的电力现货市场至今没有明确的时间表，价格是市场的表征，政府控制下的电价与补贴，行政干预的背后，应该不是市场对资源的最佳配置结果。电力尚且如此，供热，微电网及综合能源的市场机制更是有待时日？

04.“能源现货市场”，从计划走向市场的必由之路

在本文的结束之际，提出三点愿景：

（1）从核准制到注册制的能源项目管理体制，能源监管应该从资源的配置上真正放手而做好行业顶层的统筹监管。

（2）从“电力现货市场”带来的启发，实现区域间的综合能源现货市场交易。

（3）能源互联网是能源市场机制高度成熟与完善下的产物。市场的问题，终究要市场来解决逸。

我想到了“市场这只手”。今天我们不论亚当斯密的古典学派与凯恩斯主义，我们承认市场的不完整性，也承认政府干预的必要性。经济的学派学说，无谁对谁错，只是在特定时期与阶段的适应性。但是我们沉静下来，回顾这几年我们能源及电力改革的成效，想想中央提出关于能源革命的四大支点：供给，消费，技术与体制……或许，供给学派的理论能够给我们一点启发：政策与市场应该影响供给方（即企业活动）而不是影响需求，也即是创造条件去让企业进行最广泛的自由竞争。

2020年3月8日星期日于湖北潜江